Friday, January 15, 2016

毛記狂潮(下):流行文化的世界變了嗎?

星期一晚在伊館看《毛記電視分獎典禮》,我的座位碰巧在一眾報章、雜誌攝影師旁邊,全晚看著他們在通道上跑來跑去,舉起相機,影個不停,感覺十分有趣。

有趣,因為心裡在想:假如我是傳統媒體的攝影師,身處這個所謂的頒獎典禮,應該如何是好?當晚到場的大眾明星不多 — 徐小鳳現身,當然要影;何韻詩、王宗堯,甚至河國榮,名氣或有高低,但總算是大眾認識的公眾人物,亦肯定要影。

那毛記的自家藝員(或「偽員」)呢?盤菜瑩子和利君牙外表標緻,按快門這決定,不難做;但什麼「專家 Dickson」、東方昇、安不尊、崔健芒……個個奇貌不揚,大眾又不熟悉,影完老總也不會登吧。唔駛影啦……如果我是他們的話,肯肯定這樣想。

但最矛盾的地方是 — 全晚獲得觀眾最響亮歡呼聲的,偏偏就是這個毒男模樣的 Dickson;分獎典禮開騷前十分鐘,伊館某角落已經傳來觀眾大呼小叫,原因不是彭浩翔或王維基入場,而是東方昇路過看台,跟粉絲玩自拍;在不少現場觀眾眼中,盤菜瑩子、黃慘盈是比藝人更藝人的「藝人」。

你說,怎麼辦?

一切彷彿都變了。從前,香港流行文化的世界,一律視「大」為標準,具有主宰地位的大台、大公司、大明星,加起來,就是這個世界的全部。遠離大台的,就是不入流;被大公司放棄的,即是半紅不黑;當不成大明星的,唯有轉做綠葉,拱照中間那朵牡丹。

但毛記分獎禮所標誌的 — 「網絡」、「細台」、「素人」 — 卻正好完全相反。

「什麼才是真實而恆久?或者我一直會保存着這份『無大無細』,因為現代的薪火相傳要良性互動,有時候經驗捉在手裏,分分鐘會化為『老餅』,反而與時並進,才能歷久常新。」

前商台高層俞琤台上一番話,彷彿成了這現象的最佳註腳。

香港流行文化的世界,真的變了嗎?

*   *   *

網絡的勝利

毫無疑問,毛記分獎典禮的成功,對整個網絡世界而言,是一場勝仗。

可以想像,不太熟悉網絡文化的年長一輩,這兩年天從報章、雜誌讀到這場騷的報道,鐵定抓破頭皮,大惑不解。

「這真是一個頒獎禮嗎?方健儀不是女主播嗎?怎樣走去了唱歌,還得到女歌手獎?容祖兒呢?怎麼會無獎?」分獎禮翌日,我在茶餐廳偷聽師奶們進行以上對話。

很明顯,「他們」和「我們」之間,隔著非常巨大的一條縫隙。

這未必單純是世代或年齡的隙縫,而是媒體習慣差異引伸出來的結果 — 「我不上網(或者不玩 facebook),怎麼可能看到你這間「毛牌」電視台?」你絕對可以想像到他們的反應。不過,這道縫隙的出現,年輕一代注定興奮莫名 — 正如早前劉慧卿不明白何謂「直播打機」,大家立即從心底裡爆發出來的,恥笑聲。

就像,這是屬於後來者的一場勝利。

或許大家輸得太多次了。網絡文化其實已經盛行了很多年,甚至如海浪般,不知翻過了幾多次(例如現在已無乜人講『是咁的』)。然而,這種文化放諸主流世界,卻一直被壓抑、克制、甚至攻撃 — 沒有人覺得網絡潮文或潮語,能登大雅之堂;很多成年人、有權力的社會人士,更認定網絡文化就等同「玩玩吓」、「唔認真」,就算是肯定它的娛樂功用,也不忘補上一句「賺到錢咩」,如果不,「那即是廢青的娛樂啦!」

正如大家看《網絡挑機》時,李力持、王晶、陳百祥看待「網絡紅人」的態度。「如果你想搞創作,應該入 TVB 由低做起,大把你學!」李力持和王晶異口同聲,彷彿要發揮創意,一定要進入既有的文化生產制度。

因為他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。

誰是大眾?

面對由主流世界劃定的規則,老早浸淫於網絡文化,甚至視網絡世界為主要(精神)食糧的那班人(他們通常被統稱「網民」),時而挫折,時而氣憤 — 有乜理由在既有文化制度下生產的,才是創作?高登音樂台的惡搞不算嗎?有乜理由娛樂版、潮流雜誌的封面,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大明星?難道網絡紅人沒有市場嗎?

昔日的香港流行文化崇尚「大」的法則:與大公司、大平台、大明星扯上關係的,才能進入主流的圈子、大眾的世界。其餘的(例如所有與網絡相關的人、事、物),很抱歉,只會被定義為「小眾」,不入流,然後就被排除於外 — 「你咪繼續做網絡紅人囉,主流世界唔啱你玩。」

可是,究竟何謂大眾?何謂小眾?以前的世界,界線清晰,黑白比較分明。但隨著時間推移,網絡興起,這條界線日漸模糊。

2013 年《100毛》的誕生,對傳統的流行文化世界,其實是一次挑戰(甚或警號) — 封面人物可以不是張家輝、古天樂、劉青雲,而是阿 Bob、劉江、林雪?翻開裡面,竟然不是正經八斗的人物訪問,而是將網絡話題、潮文潮語實體化?

天呀,這是什麼玩法?

不過縱有此例,當時香港流行文化的主流世界,卻繼續圍繞著大家熟悉的大台(無綫、商台等)、大明星(雖則所餘無幾)而轉動。給流行文化設定 agenda 的功能,仍牢牢掌控在傳統媒介之手。

當然,你又很難怪傳統媒介和文化機構的話事人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— 大佬,他們跟網絡世界,根本就有道難以逾越的縫隙。不是說他們不懂上網,但「平日會上網」和「終日浸在網絡文化裡生活」,絕對是兩回事。就算中下層的員工早有覺悟,但要左右高層們的決定,仍有難度。

因此,很自然地,主流媒介開始遠離部分觀眾的視線。取而代之的,是能夠將大家當下關注、討論的話題、人物進行整合、盤點的網絡媒介。「毛記電視」的運作正是標誌 — 最近網絡流行什麼,我就講/玩/笑什麼。

流行文化的玩法,在變

面對傳統媒體的不濟,毛記擺明車馬,衝著這班「老人家」而來,大肆追撃,瘋狂追打:於節目形式上,它戲謔無記(由《犬時代》到《星期三港案》);在節目內容上,它(永恆地)嘲笑亞視。與傳統媒體對著幹的取態,相當明顯:你傳統媒介不思進取嘛?我就諷刺你、取笑你,甚至挪用你的方式,照著你的玩法,但做得比你更好、更受歡迎,吹咩?

譬如很多人都因《星期三港案》對毛記另眼相看,說它比傳統的新聞時事節目更好看,更動人。

「毛記電視分獎典禮」引來哄動,正標誌著網絡媒介、網絡文化,以至整個網絡世界的一次全面大勝,甚至如陳心遙在《信報》寫,「每一個給這個娛樂騷的Like和Share,其實都是狠狠摑在『主流媒體』面上的巴掌。」

你以為網絡世界沒有市場,賺不到錢?偏偏「毛記」找到贊助,封蝕本門,甚至像做出了徐緣口中的「marketing 奇蹟」;你以為網絡文化以娛樂行先,只懂風花雪月?「繁忙兒童合唱團」親身示範原來娛樂騷也可道盡香港社會哀歌,教你笑出有淚;你以為「毛記電視」主力戲謔,無聊之至?這場騷又證明了一個事實:原來你用最認真的態度做最無聊的事,大家是懂得欣賞的。香港(部分)觀眾並未失明。

完騷後,方健儀一段分享更反映了毛記如何認真地無聊 — 方在綵排時唱完《婚姻背後》,自覺完美,怎知台下林日曦黑著臉,指正她最後一句的停頓位不對。方健儀心想:「駛唔駛咁認真?」怎知唱完第二次,林日曦仍舊不滿意,結果跟方一同翻看徐小鳳的原唱版本,尋求改進。

「就算玩,我們一直都在認真玩。而且今次,我們是『真.認真』。」就如分獎禮的場刊所寫一樣。

觀眾在變

屬於香港流行文化的新時代,經已來臨。除了「新.媒介」,「新.觀眾」亦跟以往那一班明顯有別:他們社會意識濃厚,毫不討厭政治;他們擅玩媒體,主動出撃,不再呆坐沙發,等你施捨養分。

更更更重要是,他們不再是純粹小眾 — 或許人數上他們仍不及安坐梳化的主流媒體觀眾,但這班人的口味、焦點,以至他們喜歡的明星,主流世界再不能輕言忽視。

流行文化是一門大生意,再硬頸的話事人都要看市場的面色做人。網絡洪流來勢洶洶,觀眾變,即是市場變,流行文化的生產、決策於是不能不變。

藝人也變

就連「藝人」的定義都不同了。

以往流行文化世界裡,有一種生物,名叫「明星」。明星的出現,從非偶然:一方面他們本身身懷絕技,在年月的砥礪裡(如梅豔芳自小在荔園唱歌),練就出一套無可匹敵的技藝;但空懷絕技亦不足夠,要成為流行文化的明星,還須大媒介、大公司出力配合,上電台派歌,去《勁歌》獻唱,年尾橫掃獎項……大家七手八腳,炮製出大眾面前一顆又一顆耀眼明星。

眾所周知,後來世界變了。各大頒獎禮仍在,但香港流行文化開始再生產不出昔日的大眾明星。反而,在新媒體、網絡文化的大行其道之下,一些新晉流行 icon 開始冒起。

嚴格來說,他們當中不少奇貌不揚,毫無星味,怎計也不是「明星」。偏偏,在相應的觀眾圈子裡(你阿媽唔識盤菜瑩子是很正常的),這些 icon 的曝光率卻是奇高 — 甚至比傳統的流行明星更加火紅。

香港流行文化的勢力版圖,從此洗了牌。在主流世界眼中,吳業坤只是一個諧星歌手,但在網絡世界,他卻人氣高企。你是傳統媒介的話事人,如何是好?盤菜瑩子肯定不為眾多家庭觀眾熟悉,但她的落淚畫面,卻教大批網民一同動心,又怎麼辦?

去慣頒獎典禮的攝影師,怎麼辦?

*

大台被撼動

甚至乎,連看似穩如泰山的大台,地位也開始受到挑戰。昔日的香港流行世界,「大台」就是一切 — 叱咤 903 熱播的歌,就是 hit 歌;TVB 熱捧的藝人,就是紅星。這些流行大台茲事體大,架構繁複,但它們生產的作品,以至其地位,多年來卻一直廣為大眾接納、推崇。

這就是大台的地位。

步入網絡年代,世界又變了。大台仍然大,接觸的觀眾仍然多,但在此以外,又出現了無數規模較小的群落圈子(毛記是其一),吸納不少已經對大台生厭的觀眾。這些圈子有的無甚威脅(在傳統媒介眼中),有的卻持續膨脹,繼續擴張,甚至彷彿會挑戰大台的地位。

舉例說,我記得以前每年年底,很多人(特別是自命走在流行尖端的人)總在忙於「撲」叱咤飛。而過往的叱咤台上們,DJ 們也總不厭其煩,一臉自豪地重複笑話:叱咤,真係好難撲飛。

但今年,奇怪的事情發生了。一票難求的,不再是叱咤飛,而是秒速售罄的「毛記電視分獎典禮」。

香港流行文化的走向,似乎由「大台」轉到旨在「反大台」的「細台」(如「毛記」)。

俞琤的現身更是標誌中的標誌。以往多年,她任職商台期間,準會出職叱咤頒獎禮,並在頒發「我最喜愛」大獎時,提著咪,講幾句發人深省的說話。今年,她退出商台,缺席叱咤,卻現身「毛記」,更在台上講明:「有經驗捉在手裏,分分鐘會化為『老餅』,反而與時並進,才能歷久常新。」這番說話,看似在對年輕人說,但一眾主流媒體高層聽見,怎不百般滋味在心頭?

像朱順慈所說,在毛記身上發生的,根本就是一個大衛對抗巨人歌利亞的勵志故事。不少毛記支持者甚至已在期待將來:

由大衛取代歌利亞的地位,似乎指日可待。

觀眾在變,市場在變,明星在變,媒介在變,大台將倒……凡此種種,怎麼不令人期待,一個流行文化新世界,即將來臨?

*   *   *

有變,也有不變

早說了,請勿誤會了流行文化,更毋須早下結論。因當下香港流行文化的世界,有變,但其實也有不變。

就以大台為例。沒錯,毛記表面上以「反大台」為號召,但實情它在玩一個頗為曖昧的互動遊戲:一方面它對傳統媒介的戲謔與批評,絕不留手;但另一方面它不是不知道年輕一代對大台的感情其實相當複雜 — 大家沒錯好討厭 CCTVB 的膠劇,但確實又喝無記奶水長大。對於河國榮,大家始終是有感情。

於是,毛記化身藤蔓,吸收大台養分,挪用無綫的節目(《勁歌金曲》)、聲音(韋家晴)、藝員(如Joe Junior、劉江、方健儀)、風褸,強行插入社會議題,進行二次創作……關於這現象,朱順慈文章已詳細地羅列眾多例子,在此不贅。

如此看來,毛記鬥無記當然十足十「大衛決戰歌利亞」的精彩戲碼,但說到底,大衛心裡其實絕不希望歌利亞倒下,由自己取而代之 — 反而恨不得他千秋萬世,同時出醜人前,讓他得以在江東父老面前,繼續表演。

沒有大台曾經輝煌的創作,根本就沒有毛記出色的二次創作。創意失去基礎,要玩把戲,難上加難。

毛記與大台的關係,其實不如我們所想那般簡單和絕對。

與商台的關係亦然。《100毛》的三個創辦人,林日曦、陳強、阿BU,全部出身自商台。他們的創作技藝、工作模式,以至價值觀,不少都是在商台工作期間練成。沒有商台,究竟三子會不會創作出《黑紙》、《100毛》,以至今天的毛記電視?恐怕未必。

因此,俞琤亮相分獎典禮,與其說是毛記(或新媒體)對撼叱咤的一次勝利,倒不如說,是一種繼承。很明顯,在流行文化的世界裡,大台依然有它的價值和功用。單純以毛記的突圍而出,就認定流行大台節節敗退,甚至毫無意義,這並不公道。

我們不必急於宣布新媒體已經佔領了舊世界。

*   *   *

毛記再造流行輝煌?

分獎典禮牽起全城熱話,香港流行文化許久沒有如此熱鬧過。於是,又有很多人暗暗期待,毛記的興起會為流行文化的世界重新注入活水,令近年陷入低谷的它,回復生氣。

眾所周知,香港流行文化曾經輝煌。現在大家鄙視的無綫,曾經炮製出不少大學教授與販夫走卒攜手叫好的經典;如今死氣沉沉的流行樂壇,不知生產過幾多港人耳熟能唱的(真.)流行歌曲。

毛記的成功,其實正正是拜港式流行昔日輝煌所賜 — 要不是《愛是永恆》如此經典,大家對《亞視永恆》的印象不會深到入骨;要不是無綫成功製造幾代人的集體記憶,毛記戲謔無綫節目的方式亦不會引起眾人共鳴。二次創作的確很精彩,但若沒有精彩的原創,再厲害的改詞也暗淡無光。

所以,對毛記引領香港流行文化將來的期望,其實有點不切實際。以他們現在的玩法,充其量能令大家回想昔日流行文化的輝煌,或為以往作品賦予全新意義;但旨意它創作一個新的流行世界,並不可行。

舉例說,分獎典禮當晚,台上歌手一共表演了 15 首歌,當中有 11 首,原曲都是十年前的作品(例外只有《越難越愛》、《羅生門》、《鋼鐵是怎樣煉成的》、《Sugar Baby》)。

可以想像得到,假若以後香港的流行文化不再流行,亦再製造不了共同話題,就算沒有網絡廿三條,毛記的二次創作亦只會舉步維艱 — 除非它再改變玩法。

因此很明顯,此刻的毛記,絕對不是香港流行文化的救星。

而坦白講,大家若有此期望,對它不公平之之餘,也太天真。

*   *   *

世界變,毛記又會點?

老實說,我很喜歡毛記電視的二次創作,試過看到落淚,試過笑到翻肚,但夜深人靜的時候,偶爾也會想,他們能夠玩到幾時呢?

當然,香港流行文化曾經輝煌 — 而且非常輝煌。可以用作二次創作的作品,其實相當多。從生產角度看來,只要毛毛們腦汁永不乾涸,毛記這套玩法,要持續其實唔難。如萬千「毛孩」所願,下一屆「分獎典禮」移師紅館舉行,指日可待。

但屆時觀眾口味會不會變?我不能不懷疑。

利申:我曾經是《黑紙》的擁躉。2010 年 1 月,我買了以「一張白紙寫滿字」為宣傳口號的第一期《黑紙》,十分欣賞。此後兩年,每期《黑紙》,我全部買齊。後來呢?現在,除非要在便利店提取現金,基本上很少再買了。雖然他們堅持繼續出版。

我也曾經是《100毛》的粉絲。開首的三十期,我全部跟貼,期期買齊。現在呢?也很久沒買了。老實說,睇多幾本已覺膩。

我相信,貪新忘舊的絕不止我一人,反而這是新時代觀眾的特色。資訊爆炸,大家的口味反覆在變。今天覺得好笑的,多看幾次,都會生厭。老細再衰再賤,兵仔再傻再痴,港女再串再傻,講多幾次,觀眾也逐漸麻木。

因此,毛記不是沒有隱憂 — 《勁曲金曲》再玩多五十集,就算社會繼續荒謬(甚至變本加厲),但觀眾會不會已經厭倦?無人能保證,連觀眾自己也不能。

在新的世界裡,文化產品的遊戲可以玩得很快,但反過來說,也可以很快玩完。要駕馭這個新世界,創作人觸覺要敏銳,創作要大膽,方可不斷翻身,推陳出新,緊貼潮流,以不同作品,換取觀眾的一致共鳴。

這方面,我對毛毛們頗有信心。他們有往績支持:《黑紙》之後,他們出版《100毛》,成功了;《100毛》之後,他們又做了毛記電視,再度成功。

秒針每刻在轉,時代每日在變,他們會怎樣變陣?難題恐怕才剛開始。

同樣地,流行文化世界當然正在改變,但毛記的地位是否有如萬里長城永不倒?同樣未必。

*   *   *

變幻會,永遠都存在

星期一晚,網上世界為毛記分獎典禮而震動翻轉。相關新聞教人眼花繚亂,甚至帶來一種「香港流行文化未來,已是毛記天下」的感覺。

但其實,一日也嫌長,未來很遙遠。

說一個故事。

有朋友任中學教師,分獎典禮翌日她興高采烈,打算用這場娛樂大騷切入,播《香港地》(新版),講解身分認同。怎知一問之下,全班中四學生(00 後),只得一人有睇。何解?

學生們說,這根本不好笑。

怎可能不好笑?我和大家一樣頭痕。但代入一班 2000 年後出生的學生,這不足為怪:你說這些是二次創作?Sorry,我連一次創作都未聽熟,甚至未聽過。再重申,當晚 15 首歌,只有 4 首是近十年的作品。毛記乘著香港流行文化的輝煌年代而來,但後生仔不曾置身那道輝煌,對於毛記,自然缺乏感覺。

你或者又會好奇,facebook 不是洗版嗎?如此奇景,或多或少會觸發一點好奇心吧。

很抱歉,很多廿歲以下的年輕人會告訴你,他們老早離棄了 facebook,改投 IG 的懷抱了。

請不用驚訝。世界從來變得很快,踏入網絡時代,觀眾口味流動的速度,以及媒體習慣改變的頻率,也只會愈來愈快。

早說了,流行文化本來就由一個又一個的浪組成,浪奔浪流,那刻大家付出的掌聲、眼淚和感情,全部千真萬確、童叟無欺;但世間事淘盡了之後,又有什麼是真實而恆久呢?值得你我一同深思。

亞視不是永恆,毛記不會永恆,變幻才是永恆。

這是羅文的歌聲,也是流行文化的本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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